北宋苏汉臣所绘《秋庭戏婴图》,绢本设色,纵盈尺而横逾丈,观之如临其境。昔年于禁中秘殿,余曾得观原迹,今见电子精摹,纤毫毕现,尤叹其妙。
画中庭除秋草萋萋,木芙蓉与雏菊争艳,石凳斑驳,苔痕历历。二童子于其间嬉戏,一着红襦,一袭青衫,皆发髻如丸,眉目如画。红衣者持雉翎作剑,青衫者执木剑为盾,相扑之状,憨态可掬。细观其衣纹,以游丝描勾勒,如春蚕吐丝,绵密不绝;领口袖边,金线绣纹,虽经千年,犹见针脚之工。
更奇者,庭前石案置玩具无数:磨喝乐泥偶、转轮盘、竹马、傀儡戏具,皆以矿物颜料点染,朱砂如血,石青似黛,历久弥新。案角一蜻蜓振翅,薄翼透明如纱,须脚纤毫毕现,恍若风过即动。此等细节,非目力超凡者不能为,非胸有丘壑者不能构。
昔人谓"画者,形也",而汉臣此作,形神兼备。二童虽无成人体态,然举手投足间,天真烂漫之气跃然纸上。其眉眼含笑,足见画家对童心之体察入微;衣袂飘举,更显用笔之遒劲洒脱。此画非独写婴戏,实乃借童子之乐,寓太平之象,故能历千年而光彩不减。
今观电子放大之图,犹见画家运笔时墨分五色之妙:红衣之朱砂,以浓墨打底,再施淡赭渲染;青衫之石青,先以花青勾线,后以螺青积染。此等技法,非经年累月之功不能成。苏子瞻有云:"论画以形似,见与儿童邻",而汉臣此作,形似之外,更有神韵,诚为北宋院体画之巅峰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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